12月13日,“通信行程卡”下架,我们被 “码住”的人生似乎进一步得到松绑。随着“新十条”的发布,笼罩国人头顶三年的阴霾,以很多人意想不到的速度褪去。但是,重新站在阳光下的大家,在短暂的欢呼之后,马上陷入了新一轮的焦虑。尽管从政府到各路专家都在为这场“转向”进行说明和解释,但与几天前舆论场上呼吁放开的声浪相比,短短几天,互联网上主流声音已变成了对病毒的恐慌和焦虑,并大有进一步蔓延之势。
虽然当前的情绪在强度上要弱的多,但群体性的焦虑和恐慌,还是让人不禁生出身处2019年末疫情爆发初期的诡异错觉。
经过三年的努力,基于病毒特性,逐步放开的尝试本应是得来不易的胜利成果,为什么我们会在疫情迈向结束的当下陷入二次应激当中?又如何应对因直面病毒导致的焦虑和恐慌?
确定性与不确定性
《逃避自由》是人本主义哲学家、精神分析心理学家弗洛姆的代表作。“逃避自由”是一个让人感到意外的动宾词组。因为通常我们会觉得自由是人天然向往的东西,尤其从心理意义上代表某种对个体而言的理想化的精神境界。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是古往今来多少人追求的境界啊,因此谈不上也不应该去逃避它。
但弗洛姆认为,现代社会对人们的影响同时产生了两种现象:一是使人的自由增多了,可以公开表达对现实的不满和批评;二是使人的孤独和不安全感也增多了,常常觉得无所依靠和惶恐不安。这正切中近期因防疫政策调整,本应感到自由的人却陷入更大的恐惧这一现实。
从发展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人降生之前生活在温暖安逸的子宫里,婴儿期又被母亲无微不至地照顾,之后就是不断“出走”又“回望”的过程。个体不断扩大自我地边界,但受挫之后又会习惯性的回到“母亲”的怀抱,自我防御机制中的退行就是指人们在受到挫折或面临焦虑、应激等状态时,放弃已经学到的比较成熟的适应技巧或方式,而退行到使用早期生活阶段的某种行为方式,以原始、幼稚的方法来应付当前情景,来降低自己的焦虑。溺爱型母亲和冷漠型母亲导致的巨婴和暴虐便是两种极端。
随着生命经验不断丰富,“母亲”成为隐喻,它不仅意味着生命早期状态,也可以扩展为习惯、生活图式等一切已经被证明过能提供确定性的东西。纯粹的自由意味着不确定性,而朝向自由就是在不确定性当中寻找确定性。逃避即是朝向,在无限的自由当中安置有限的肉身,在确定性和不确定性之间摇摆是生命的常态。
疫情爆发伊始,我们经历了确定性的生活被搅乱的时刻,从个体到国家,我们付出了极大的努力适应这个过程,在经历长达三年与病毒的斗争之后,关于病毒以及由此导致的对原有生活的改写已成为我们新的认知和行为图式的一部分。三年后的今天,当我们逐渐走向放开的时候,原本三年前固守的生命经验又成为我们需要重新去面对的不确定性。生命只要流动,确定与不确定性就在不断的变换位置。
综上,为什么我们会在疫情迈向结束的当下陷入二次应激当中?正是因为根植于人性当中的对确定性的追求和对不确定性的回避,而他们往往是人性的正反两面。
在存在主义看来,个体的存在总是需要在无依的世界中得到确认,这种确认隐藏在对朝向自由的权利的行使中,因此自由也是沉重的,因为它意味着责任。
我们恐惧的或许不是病毒,而是自由,以及随之而来的责任,和责任驱使下需要用理性和勇气指导的行动,它引导我们去找寻不确定性当中蕴含的确定性,重新确证自身的存在。“每个人都要做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正是此意。
返回真实的生活世界
萨特说过,“人像一粒种子偶然地飘落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本质可言,只有存在着。要想确立自己的本质,必须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人不是别的东西,而仅仅是他自己行动的结果。” 关于如何应对因直面病毒导致的焦虑和恐慌?答案就在行动当中,但正如上文所说,我们的行动要以理性和面对自身存在的勇气为指导。
首先,我们的认知对象要从“疫情”转向“病毒”。“疫情”有两层内涵,一个是流行病学的内涵,一个是社会学内涵。而过去三年以来,我们对疫情的言说基本在第二个层面展开。“疫情”成为一个政治、传媒、科学、文化等多方力量参与建构的表达,而个体往往通过感知防疫政策、社会氛围达成对疫情的理解,因此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焦虑病痛,乃至死亡,但是真正指向的是被命名的焦虑,以及由此而来的区别对待,不过往往后者很难被察觉。在主要是由个体直面“疫情”的当下,我们需要回到流行病学意义上把握事实,理性地面对病毒。
其次,在将一些被建构的关于社会学意义上疫情的理解逐渐消解之后,我们需要在科学事实的前提下,理性的思考我们面对的这个病毒是什么?它对我的威胁有多大?我能做些什么?因此,要从众多的事实中建立自己的理性认知序列,这个序列的前排当然是关于当下流行的奥密克戎病毒的认识。传播速度快、重症率低、致死率低等基本特征决定了疫情防控政策转向,也构成了我们面对新的不确定性的底气。接下来就是补充这个序列的其它部分,包括该如何自我防护?如何在感染之后进行服药?如何判断自己需不需要就诊?因为有上一个前提在那里,所以我们并不需要无节制的搜集信息并审查。
最后,回到真实的生活世界,要知道“此感染非彼感染”。当原本的生活权利交还给我们的时候,不要将其视为洪水猛兽,疫情以及自我防护似乎不可避免的要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我们非理性地进行比之前更严苛的自我管控,但又因为不能要求每个人,无法得到被确证的安全感,就会让我们陷入与世界为敌的巨大压力中。而焦虑的本质是指向未来,将时间凝固,因此对于绝对安全的需求在当下现实中是得不到满足的,只是徒增焦虑,导致对于真实生活世界的忽视。我们要接纳不确定性,回归真实的生活世界寻找确定性。
当然,焦虑情绪是在朝向确定性自由的适应性表现,我们不要急着去否定它。但如果焦虑、疑病等严重影响到自身的工作和生活,要及时寻求专业的心理援助,即便寒假期间,大学生心理中心32位专兼职心理咨询师也会在线上为大家提供咨询服务。
经过三年的努力,正如白岩松所说,如今我们正式迈向了结束疫情生活的道路。我们要相信疫情最终会过去,不单指病毒的消失,而是说它可以被纳入到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中,而不是你死我活,非此即彼。新的一年马上来临,我相信来年大部分中国人都会对辞旧迎新有更深切地认同和共识。
作者:石莹波,大学生心理中心专职教师
编辑 | 夏泓
责任编辑 | 石莹波
审核 | 郑运平 薛茹